原文作者:S.L.Price
翻译:kewell
在NBA，评价最为两极化的人物不是哪位老板、经理或者球员（包括勒布朗-詹姆斯），而是一位经纪人。里奇-保罗，勒布朗的密友兼经纪人，在过去这一个赛季因为安东尼-戴维斯的交易申请制造了无数闹剧。他并不掩饰想把戴维斯送到湖人的计划，而他的成功部署，彻底改变了联盟的版图。
三月底的一个下午，里奇-保罗坐在自己的办公室，吃完了三个橘子，边吃边讲自己如何往两支球队身上点火的故事。
他说这故事让他想起自己儿时的一位朋友，“人特别好，死得冤枉。”
忆起往事，他一贯的冰块脸终于有了点生动表情。“他女朋友超爱他。你知道她做了什么？”
他用手比划了一个开枪的手势。“凶手踩在他的尸体上，就这么开枪打他，而她挡在了前面。两个人都被杀了，一起下葬。我年轻时候的生活环境就是这样。”
他说的两位朋友，分别是18岁的斯塔尔-哈德森和21岁的肯尼斯-约翰逊。那已经是18年前的往事，而现在的他，早就离开了位于家乡格伦威尔。
“然后，你跟我说这些闹剧？”他张开手臂，仿佛在拥抱那些看不见的专家分析、内幕流言。“比起刚才的故事，算得了什么？一个死在自己男友身上的女孩，这才是我生命的图腾。我来自一个毫无出路和希望的地方。从贫民窟到好莱坞，你能想象吗？所以我不会容忍自己的名誉不受尊重。”
把格伦威尔抛到脑后，保罗身处的，是他三年前在洛杉矶购置的小别墅，价值300万。去年夏天，他花435万买了另一幢更大的房子，就把小的这幢改造成了自己的办公室，成为克拉奇体育集团的地址。在那之后没多久，安东尼-戴维斯就炒掉了自己的经纪人，开始了跟保罗的合作。
保罗的克拉奇，虽然规模不是最大的，资产不是最多的，但却是在NBA最被讨论、最被钦佩、最被憎恨、最被嘲讽、也最被恐惧的经纪公司。
自从保罗在2012年成为勒布朗经纪人，他就一直争议不断。很多人说他只是詹皇的工具，但当他签下的球员越来越多（目前包括布莱索、沃尔、西蒙斯等接近30位球星），收获的合同越来越大（签约总额6.24亿美元），他已经成为不容忽视的势力。
今年1月，克拉奇和保罗的影响力就被展示得淋漓尽致。戴维斯告知鹈鹕，他不会接受5年2.4亿的顶薪续约，虽然合同还有一年多保障时间，但他仍希望被交易。保罗把他的交易请求公之于众。
在距离交易截止日仅剩十天的时候，克拉奇步步紧逼想让鹈鹕跟湖人完成交易，勒布朗都等不及跟戴维斯做队友了。他们的胃口和野心引起了恐慌，查尔斯-巴克利评论道：“我们不能让球员和经纪人就这样筹划一只超级战舰出来。”
保罗拒不承认幕后操作，没多少人信服。他说自己绝没影响湖人的人事决定，更不认为自己是害了戴维斯。
“你会这样评价大卫-法尔克、阿恩-特勒姆吗？”保罗提起了两个传奇经纪人的名字，“你们之所以这么说我，根本上讲还是觉得我有今天都是靠勒布朗对吧？但我想说的是，就算没有勒布朗，湖人难道不是个适合戴维斯这种级别的巨星的好去处吗？麦肯、张伯伦、贾巴尔和奥尼尔的中锋传统你们忘了吗？”
“而湖人现在有勒布朗，不就是锦上添花？勒布朗34岁，戴维斯26岁，还有什么地方比LA更好？我不是说LA没有缺点，但我怎么可能是为了勒布朗让戴维斯提出交易申请呢？我想帮的人是戴维斯，如果在帮他的同时顺便帮了勒布朗，为什么不呢？”
紧接着，他又提起了戴维斯的另一个可能目的地尼克斯。“这两支球队很像，可能唯一的不同，就是湖人冠军更多。两队都有豪门传统，背后市场都很大，也有薪金空间，可以签下不止一个球星，想去这两队有什么问题吗？”
至于鹈鹕，他们可以选状元，可以努力劝戴维斯留队，但戴维斯不会动摇。
凯尔特人？戴维斯的父亲早就说过，不希望儿子为凯尔特人效力。保罗也态度强硬地对绿军管理层发出警告：
“他们大可以去交易他，交易了也就是租借一年的事儿。如果凯尔特人得到安东尼-戴维斯，我们会去波士顿打球，完成合同上的要求，然后在2020年试水自由市场。我已经对他们说清楚了，是不是真的要在戴维斯离开的前提下付出那么多筹码？损失大了可别怪我里奇-保罗。”
虚张声势？或许。反正保罗说，戴维斯会为下赛季做好准备，今年夏天他不会跟任何球队续约。
“他会去哪里？我也不知道。”保罗说，“但这无所谓，我们肯定会试水自由市场，所以他接下来去哪里都没问题。他会好好打下赛季，但我现在就可以宣布，2020年，我们会试水自由市场，一定会。”
他的声明当然很重要。下赛季不管哪只球队得到了戴维斯，都可以给他开出最高的续约加码。尽管有媒体报道称鹈鹕老板厌恶湖人，但保罗仍不觉得让戴维斯去湖人是害了他。
“只要是关于我的事，外界总喜欢胡编乱造。”他说，“这就跟告诉A-Rod不要跟詹妮弗-洛佩兹结婚一样，你们疯了吗？那可是詹妮弗-洛佩兹！湖人就像詹妮弗-洛佩兹，你难道不想跟她约会？给我一个不这么做的理由！”
他会动怒当然是有理由的。经纪人总归来说是提供服务的人，而保罗在进入这行之前，没有经验、没有资历也没有学位。他的身材在普通人中都不算高大，在NBA圈子想用气场镇住人自然更难。
但令人惊讶的是，他吸引了很多客户，哪怕是他的批评者，也得承认他特别有处理人际关系的天赋。像勒布朗对他的第一印象就是觉得他声音好听，听他讲话就感觉他是个“谦逊而慷慨”的人。
保罗当然有冷血精明的一面，但他从来不吹嘘自己，永远给人一种真诚的感觉。
戴维斯进入联盟后的第一位经纪人、在2015年后担任活塞副主席的特勒姆就说：“保罗是个很好的聆听者，态度非常谦逊，工作和学习都特别刻苦，最重要的是他非常真诚且富有同理心。”
“有时候，他非常理解自己的客户想要什么，因此能跟球员把关系搞得特别好，球员都特别相信他。这就是好经纪人应该具备的素质。”
但保罗的主要业务，还是围绕勒布朗进行的。勒布朗的巨大影响力已经渗透到了球队管理层、阵容的组建；电视、电影节目的制作。他所发挥的能量是在巨星中都罕见的，而保罗是他最信任的助手。
“当我结束球员生涯，不再天天出现在媒体上的时候，我希望仍有球员可以接着斗争：作为运动员，我们可以掌握权力，可以决定自己的命运。”勒布朗说。
以前，球员都以为金钱就等于权力，但随着1996年起NBA限制新秀合同，并对顶薪有了严格规定，经纪人的工作也发生了很大变化。
他们早就习惯参与球队经营了。特勒姆曾经长袖善舞把科比硬是送到湖人；法尔克一个人在四支球队中周转博弈，最终促成了涉及12名球员、把尤因送到了超音速。
但勒布朗掀起的潮流，是签短约，是在进入自由市场前一年就掀起风浪，是让大牌球星的掌控力越来越大。
杰夫-范甘迪说：“勒布朗对于球队管理层的影响力和掌控大家都看在眼里，很多球星都希望能像他一样。这是个新时代，我也经常自问，接下来联盟会怎样？”
然而，戴维斯提出交易申请，还是会掉了两支球队更衣室的氛围。勒布朗和湖人被卷进口水战，戴维斯自己也名声受损，保罗则成了被抨击最多的人。交易最终没能成行，也被认为是对他最大的羞辱。
但保罗自己似乎并不在意这些舆论反噬，在被问到这个话题时，他只说：“这是骂谁的？不是我。”
联盟最后还是对戴维斯处以5万美元罚款。交易截止日前，湖人打比赛的时候，英格拉姆站上罚球线，步行者球迷对他大喊：“勒布朗要交易你！”
保罗承认，事情确实失控了。“我是否应该处理得更好一些？是的。”他这样说。
但他认为失控的责任全在当时的鹈鹕总经理德尔-邓普斯身上。保罗坚称他从来没想过公开交易申请，他第一次告知邓普斯，是在1月25日，邓普斯告诉他，他会跟老板本森商量，再给他回复。但邓普森根本没再找过他，而是直接给戴维斯打了电话。与此同时，ESPN内幕记者沃纳罗斯基找上了保罗，向他确认交易申请的消息是不是真的。
“所以我必须公开。我把我们的计划告诉他，他说去找老板，但找完老板跳过我找上球员？这太超过了，每个经理都知道事情不能这么做。”
换句话说，保罗因为邓普斯的越界，才选择玩一波大的。外界质疑他这么做对戴维斯没有任何好处，但这一切闹剧，也正反映了当今这个年代球员的权力有多大——在闹剧中，最大的输家都是球队。
鹈鹕因为交易申请直接走上了摆烂之路，邓普斯在交易截止日一周后就被炒掉。主帅金特里焦头烂额地说：“我在联盟混了31年，从没见过这样的事。AD当然好好的，但很多人可不好了。这真挺悲哀的，对两队来说都是如此。”
真正有这种能量的球员还是极少数。这赛季的湖人就是个典型例子。勒布朗在圣诞大战受伤，一连休息17场。12月29日，他端着一杯红酒来斯台普斯中心看球；在输给步行者、尼克斯的比赛中坐得离队友远远的，他所传达的意图再明确不过。
沃顿最终被清算，魔术师突然辞职，湖人换帅又制造了很多闹剧，连老板珍妮-巴斯的公信力都一落千丈。可以说这场连续剧的开端，都是保罗——以及他背后的勒布朗造成的。
但保罗仍是赢家。就在戴维斯季中交易失败后没多久，他又签下了两位重量级客户：德拉蒙德-格林以及潜力新秀达柳斯-加兰德。
加兰德说：“当时我也很震惊，我的经纪人竟然撼动了整个联盟。他的名字竟然变得家喻户晓，每个体育节目都在聊，我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情况。”
3月26日，保罗照常出现在比赛现场，跟总经理佩林卡一起看球，又跟珍妮握手聊天，一切照旧。
闹剧越多，他们越强大。邓普斯的继任者大卫-格里芬做过骑士经理，跟勒布朗和保罗关系都很好；魔术师离开后，佩林卡承担了总裁的工作，本想让勒布朗最喜欢的教练泰伦-卢代替沃顿，虽然计划没成，但跟勒布朗私交甚密的基德还是进了沃格尔的教练组。
等到五月，NBA里可不止一位球队高管认为：克拉奇正在操纵湖人管理层。
湖人一位发言人对此戏称道：“太假了，每个人也都说球爹在操纵湖人呢。”
但保罗毕竟是勒布朗的代言人。上个月，ESPN就爆料称，保罗早在赛季刚开始就跟总裁萧华本人抱怨过沃顿执教不力的问题；而在五月，保罗也曾接触过至少一位主帅，询问他们是否有意担任助教。
他在受访时否认操控湖人教练组，“很多教练和相关人士接触过我，问我做湖人助教的问题。但我从来没请谁来做助教，这不是我该做的事。”
湖人发言人则说，球队完全不知道保罗是否有接触任何教练组候选人，并且“没有理由相信这是真的。”
至于戴维斯，交易闹剧完全没有影响他跟保罗的关系。就在三月底这一天，保罗在办公室接受采访的同时，戴维斯的女友玛伦突然敲门走了进来。
他们聊的话题是房地产。戴维斯准备重新装修他那位于加州西湖村市的豪宅，但那边交通太糟了不好住，保罗给他们推荐了几家距离市中心较近的中介。
“我不知道你今天要过来！”他笑着说，“我昨天给他发了房产信息，他转给你看了吗？”
玛伦说：“没有啊，他真该给我看看，你干脆直接发我吧。”
他们聊了挺久，玛伦有点紧张，保罗告诉她一切问题都会顺利解决。“他现在不明白什么，我们就帮他搞明白。”保罗说。
玛伦在发泄情绪，保罗不断点头、安抚，让她心情缓和下来。“他说他要有球场、有桑拿房和训练馆的房子……”
“没问题，有大把这样的房子可以选。”保罗说，“你们都准备那么多钱了，相信我肯定可以搞定。”
* * * *
保罗人生故事的转折，发生在2002年。那年春天，他从阿克伦准备飞往亚特兰大，在机场遇上了17岁的勒布朗。勒布朗跟朋友们一起去看NCAA四强战，注意到了穿着沃伦-穆恩（NFL球星）复古球衣的保罗，两人就在机上聊了起来。
飞机落地后，保罗给勒布朗介绍了自己买球衣的店，告诉他只要说自己名字就有优惠。他们就这样成了朋友。
没人知道如果那天保罗穿的是别人的球衣，或是根本没穿球衣会怎样。更巧合的是，那晚在亚特兰大，保罗在朋友介绍下参加了说唱歌手肖恩-康姆斯的夜店场，而受邀参加的刚好有一位勒布朗私人朋友圈里的人，他就误会保罗在说唱圈可能是个人物。
几天后他回到克利夫兰，复古球衣商店的老板安迪-海曼给他打了电话，说勒布朗真的去店里买球衣了。他买的是1987-88赛季出的魔术师复古球衣。保罗现在回想起来也觉得很有趣：“勒布朗买了魔术师的球衣，多么疯狂啊。现在想想真是一个循环了。”
但那只是巧合而已。当时保罗才21岁，两年前他就买了第一套房，学商业知识都是跟球衣店老板取经——他在克利夫兰开流动商店（就是一辆卡车）卖球衣，收入高的时候一周能赚上万美元。给他供货的老板说，不下上百人找他要货，但保罗能力最突出。
海曼说：“他为了成功可以冒任何风险，他也总能说服我投入时间，他是不接受拒绝的回答的。”
保罗是家中最小的孩子。90年代，他父亲老里奇经营着一家便利店，他小时候帮着看店，总爱在柜台后看《罗伯报告》（奢侈品杂志）。他们生活的那片社区其实挺乱，保罗还能回忆起那些赌局、醉鬼、妓女、毒品、和在街上打篮球的孩子。
他在学校参加了橄榄球队和篮球队，教练说他身材虽不壮，但懂得多能镇得住场子，“总觉得他打四分卫都没问题，跟那些小毛孩不一样。”
保罗从小父母离异，父亲给他找了后妈，亲生母亲滥用药物，在他6到19岁这段时间都处于缺席状态，而他大部分时间都跟祖母或外祖母生活。父亲并不希望他读本地那些教学质量不行的公立高中，就让他转学到一所白人为主的私立，穿校服打领带上课。
他不想去这样的学校，就故意在学业上摆烂，第一次会考就砸到快被退学。出成绩的下午，他走出学校，看到父亲的车等在校门外。路上，父亲问他知不知道歌手马文-盖耶去世的消息。
保罗说：“知道，嗑药过量。”
他说，父亲是这样回答的：“你说错了，他是被自己亲爹杀掉的。如果你还这样不尊重我，那就是你的下场。你现在的成绩明显不是正常水平，课堂上都在睡觉，明显是不想学。你的NBA梦想已经破灭了，现在只有两个选择：打起精神给我把试考好，要么让我宰了你。”
父亲从未以那样的语气跟他讲话，他是知道父亲家里有一把0.38手枪的。于是，保罗在高中毕业时考出了平均3.7分的成绩。
“他看到了我自己当时没看明白的道理。”保罗说，“如果我在高中那么混下去，那我这辈子可能就那样了。他总说，他不可能永远在我身边，我得学会走好自己的路。”
他跟勒布朗的友情也并非一拍即合。“不是说我跟他在机场见了一面，就发现彼此是知己了。”勒布朗这样说。
勒布朗从小在阿克伦长大，跟马弗里克-卡特、兰迪-米姆斯是发小，保罗一开始是“外人”，不少“内人”都不喜欢他。但当保罗开始去阿克伦拓展市场，就跟勒布朗越来越熟。勒布朗芝加哥打AAU比赛都邀请他同行。后来他手腕骨折做手术，保罗也在，“他一直都在。”勒布朗说。
但那时候，保罗女友正好临产，他不仅得两边照顾，还顺便把卖球衣业务带到了芝加哥：陪着勒布朗参加乔丹训练营的时候，他站在安托万-沃克、朱万-霍华德这样的球星身边问，“哥们儿，要复古球衣吗？”
在勒布朗养伤期间，他们聊了很多。保罗把父亲在2000年患癌去世的事情告诉了他，还有母亲跟自己的隔阂疏远，还有他那想要迫切走出来的家乡。
“我会在乎批评？”他说，“在我家乡，如果你开辆好车上街，别人都会讲那是你偷来抢来的。你穿衣服的风格不符合他们的审美，性取向都会遭受质疑。哪怕你学习成绩好，他们也会骂你是书呆子。如果你残疾……更是会被大肆嘲讽。在那种地方，没有赞美，只有批评。所以，电视上那些人对我的批评，连皮毛之痒都不算。”
“内城走出来的孩子，父亲早早过世，母亲缺席，”勒布朗感慨道，“我立刻就能产生共情，懂吗？”
在办公室接受采访时，他刚聊到自己11岁到18岁时跟祖母生活在一起，祖母就打来了电话。他笑着说，“她是来找我要钱的，她只在乎这个。我总说，你要钱做什么？都95岁的老太太了，谁还要你付账单，查你的信用？”
挂了电话后，祖母又用叔叔的电话打来。她问他带孩子出国玩的怎么样，这次没提到钱。然后她把电话还给叔叔，叔叔说：“听着，你没收到短信吗？我们很需要钱。”
保罗对这样的质问根本不意外，“我收到了。”
“那，我们现在很需要钱，如果不是急事，也不会求你。”
“好的。”
随后，叔叔又跟他聊到骑士赠票的问题，还提醒他记得回家参加祖母的95岁生日派对。
“周日下午三点，可以，那就再见吧。”保罗说。
电话挂了。
勒布朗会说，“我们聊得东西远大于篮球，而是关于人生的。从时尚到奋斗到家庭到成长到音乐……无话不谈。他年长于我，真的教会我太多东西。在那样的环境长大，我一直觉得自己孤立无援。但当遇到这个知音，是他让我知道自己并不孤单。”
所以，保罗到底是不是个好的经纪人？光看账面数字，他去年一年赚到2490万佣金，在《福布斯》年度篮球经纪人排行榜上排第4。但在媒体上，他仍受到口诛笔伐。
他被黑最多的，就是招募球员、照顾球员、为球员筹谋的手段。说他会招募或照顾人没问题，但要说筹谋，很多人都认为这是勒布朗的光环。
2006年，他们跟卡特、米姆斯联手创办LRMR公司，正式开始创业。2008年，保罗成为勒布朗当时经纪人莱昂-罗斯的助理，一年后就为CAA签下了首轮秀约翰尼-弗林，没多久又签下布莱索、特里斯坦-汤普森或科里-约瑟夫。
2012年，他离开CAA创办克拉奇，因为NBA限制，勒布朗作为球员不得入股。为保证他们俩没有不该有的利益牵连，联盟还专门调查了一通，但什么也没发现。现在看来，勒布朗就算没入股，也很像是克拉奇的主人，而保罗也从不介意动用他的人脉和影响力。
“他对我是有大力支持，反正我的态度是，既然手里握有锤子，为什么不用呢？”他说，“但我根本不需要他亲自给某个客户打电话，每谈一个客户，我也知道这是为了自己，而不是为勒布朗。我签的球员根本不需要喜欢勒布朗。”
保罗也透露，2014年时，卡特、米姆斯和勒布朗本人都没想过重回骑士效力，只有他一人坚持这么做。但保罗在吉尔伯特面前打点好了关系，又给勒布朗争取到让他利益最大化的短约，把压力转移到了管理层身上，还逼迫吉尔伯特给了汤普森和JR大合同。
用同样的办法，保罗也让波普在过去两年从湖人身上赚到了接近3000万美元。
追梦就说：“每个人都说（保罗）是因为勒布朗才有了今天，但怎么没人想想勒布朗靠他的谈判才能多赚了几千万。里奇让勒布朗回骑士，完全可以给他谈一份三四年长度的合同，但他独辟蹊径签短约，后来也屡试不爽。”
2017年10月，合同还有两年结束的布莱索公开提出交易申请，被联盟罚款，多么熟悉的剧本。提出申请后的两周，太阳把他送蛋糕雄鹿。但在今年三月，保罗很低调地帮布莱索谈成了4年7000万美元的续约。
一位东部高层评价道：“他的低调非常明智。”
备战今年选秀，他也不走寻常路。去年3月，他签下达柳斯-巴泽利。原本巴泽利是雪城大学想要招募的明星球员，但他在保罗的规划下去了发展联盟，并在过去一个赛季独立进行训练。10月，他跟新百伦达成三个月的“实习”合作，保底报酬100万美元，但奖金总额可达到1400万。
加兰德就说，“这种豪赌真的很疯狂了。”
没去名校打球，或许会影响巴泽利的顺位，但他们拒绝“一年毕业”的规则，是符合当下趋势的。
保罗和勒布朗都认为，保罗之所以被狂黑，并不是因为他做事方法有问题。问题出在他这个人身上。
勒布朗说：“因为他不是那种每天穿西装的人，也因为他是个黑人。”
但保罗指出，绝不是所有黑人做经纪人都会被讨厌，真正的问题不在种族，“而是因为在这时代，球员跟以前不同了，我的观念跟以前也不同了。球员现在看得透谁在扯淡，以前就不是这样了。”
以前人们觉得，球员不同队就不能做朋友。但保罗说：“那些企业CEO怎么就可以在一起聚会，那些亿万富翁们怎么就可以联合起来统治世界呢？换到黑人运动员身上，大家就说他们该憎恨彼此了。”
所以有时候克拉奇旗下的球员看起来更忠于他们的经纪人，不是球队教练、经理或老板，这种思潮已经真正动摇了体育一贯以球队为本的传统文化。
经纪人都想挣钱、想控制球员的命运，但只有保罗真正做到了，正如追梦所说：“他真正理解球员，并把球员利益放在首位，帮助球员把握自己的命运，掌握真正的权力。我个人非常看重这个，所以才选择跟他合作。”
勒布朗也说，保罗的个性非常吸引球员，就像他的成长背景在一开始就吸引了自己一样。保罗的人生经历，跟很多球星都非常相似。确实，任何经纪人都有本事帮勒布朗从热火转会到骑士，但只有保罗可以说，骑士在2016年的冠军也救赎了他自己的家庭。
保罗的母亲皮奇斯在1999年就从圣路易斯搬回了克利夫兰定居。当时她戒了毒，对抛弃三个孩子的做法深感愧疚，一直想补偿他们。随着保罗事业越做越大，他也在努力帮母亲变好。送她去疗养中心，到后来又帮她创办了群体救助组织，“我买下一处产业，让她来经营，帮助那些人摆脱毒瘾。”
勒布朗重回骑士之时，皮奇斯在当地社区已经小有影响力，保罗为她购置了房产和车子，邀请她来主场看球，还为她支付度假的费用。2016年季后赛之旅，她几乎场场都在，后来也参加了在克利夫兰的冠军游行，到处跟人夸耀自己儿子的功绩。
“看她变好，我也得到了内心的平和。”保罗说。
但仅仅在4个月后，皮奇斯就突然去世了，享年61岁。保罗说母亲绝对没有再吸毒，“但就是没抢救过来。我从没去问原因。”
* * * *
4月1日，湖人在新奥尔良跟鹈鹕打完了一场已经没有意义的常规赛。
勒布朗和戴维斯都没上场，穿着便服作壁上观。在鹈鹕板凳席附近，他们拥抱了一阵，大方说笑，丝毫不在乎众人眼光。
看台上不少球迷在嘘他们，但他们只是捂着嘴巴讲小话，谁都无动于衷。对他们而言，外界的那些批评简直就像外星文，跟他们根本不在一个世界。
在其他经纪人、高层和联盟官员眼中，戴维斯交易根本就是一个人、一个经纪公司为争权夺利搞出的闹剧。它威胁到了合约精神、毁掉了球队文化。但在球员眼中，这件事的性质完全不同。
本月早些时候，戴维斯做客勒布朗的真人秀节目《理发店》，在节目里勒布朗说：“（戴维斯）在联盟打了7年，没有一个记者、球迷和朋友说他的坏话。但现在大家知道了，当他去做一些公众不想看到的事，就会遭致这样的落井下石。”
“所以我们球员必须掌控权力和叙事，必须支持彼此，因为有太多站在食物链顶端的人想要操控我们了。”
戴维斯也说，他感觉到了时代思潮的变化。
“是的，这就是现实。不管媒体怎么报道我，我都要掌控自己的生涯方向，自己说了才算。球员应该做自己的CEO，掌握权力。”
追梦也非常认同这个观点。他说：“以前，人们并没给AD那么高的地位，大家并没给他应有的巨星待遇。他现在掌握了主动权，他们才知道他究竟想要什么，他究竟是个怎样的人。”
“他现在彻底自主了。当然，他的合同还剩了一年，但命运已经在他自己的手里，跟以前是完全不同的。”追梦说，“我觉得他一点都没算错。”
于是，在短暂拥抱交流之后，戴维斯和勒布朗分开了彼此，把嘘声留在身后。他们的球队最终以摆烂的姿态打完了常规赛，沃顿下课的命运在那时其实就已经被决定了。
当他站在通道里接受采访，戴维斯拿着手机走过，而勒布朗刚好从客队更衣室走出来。
再次碰面，他们都没有惊讶，而是亦步亦趋，走出了球馆。他们富裕，出名，高高在上。他们停住脚步继续交谈，还满足了一个球迷的合影要求。最后，勒布朗说了再见，登上湖人大巴。戴维斯送完他还站在原地，等着接自己的车。
他已经知道，自己早晚将彻底离开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