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起广东咖啡，或许有人第一时间想到“咖啡强企”积聚的深圳，相关企业数量全国前列；也有人会想到广州，我国第一家咖啡馆诞生地；还有人会想到江门，近年来“侨都咖啡”品牌火爆的城市；抑或是珠海，咖啡店密度曾经“全国最高”。
其实，在粤港澳大湾区，还有一座低调而“隐秘”的咖啡之城——中山。
俗话说，“酒香不怕巷子深”。于咖啡而言，这句老话同样适用。近年来，随着深中通道建成通车，开放发展的热潮再次涌动，这座“隐秘”咖啡之城的香味，也越飘越远。截至去年年底数据，中山的咖啡门店总数为超过1600家，每万人门店数36.22家，位列广东省第4位，排名高于广州、深圳、东莞等地。其中，近一年新开门店超过500家。
还有一组数据值得关注：在本地所有门店品类中，中山的咖啡店占比超过3.5%，高于全国平均水平近180%。这和近年来中山实施“百县千镇万村高质量发展工程”(下称“百千万工程”)背景下，所兴起的乡村游息息相关——也就是“村咖”的崛起。
手捧一杯醇厚的咖啡，或站在一望无垠的田野上，或坐在社区小店的落地玻璃窗前，在咖啡香气中细品几分青草香和烟火气，是中山常见的消费景观。村村有“咖”店、社区有打“咖”点，正在成为中山文旅新“标配”，也开辟出乡村振兴和创业青年意想不到的“致富之路”。
●南方日报记者张翊伟苏芷妍林雨萱
村村有咖中山文旅新“标配”
初冬柔和的暖阳，轻洒在中山崖口村刚收割不久的稻田上。
金灿灿的秸秆，散落在田间，为大地覆上了一层鎏金丝毯。连绵的金色之上，一朵轻盈的“白云”降落其中，犹如冬日童话里的一颗棉花糖。
“太美了！”徜徉在稻田边的游客，纷纷举起手机拍照打卡，留存下这美好的一幕。
“这朵云”就是崖口村的新晋网红“向云端咖啡店”。在小红书等平台上，网友将其称作“宫崎骏稻田咖啡店”：“望着稻田，闻着稻香，连发发呆都很治愈”。
在崖口咖啡店，吹着稻田原野的风，坐在木质的小椅上，啜饮一杯香浓咖啡，成为大湾区年轻人周末最Chill的打卡方式之一。更令人惊叹的是，在这个珠三角村落，竟分布有上百家咖啡店(含集装箱和东堤商家)。
“当时决定做咖啡，其实是一件冒险的事。行业流传一句话，10个做咖啡，9个都亏本。但我们看中的，是做咖啡为村里带来的流量。2021年，崖口推出首批集装箱招租。10间商铺，其中3家都是咖啡店。”崖口村党委书记谭锦鹍介绍。
如果说都市咖啡厅是打工人“充电”的地方。那么“村咖”更像是年轻人疗愈身心“净土”。在中山，崖口“村咖”并非孤例。五桂山桂南村的不荒樟咖啡，将咖啡店开进了香樟林里；三乡镇雍陌村的希望咖啡，依靠着古老的华侨楼而生；东区街道库充村的碉楼，被活化为“囍楼”咖啡店，经过修复、改造，既保留了原有建筑特色，又引进了现代时尚元素。一村一咖，甚至一村百咖，已然成为中山文旅大村的标配。
2022年，文化和旅游部等6部门联合印发《关于推动文化产业赋能乡村振兴的意见》，将文旅融合列入文化产业赋能乡村振兴重点领域。而村咖，就是撬动文旅融合的小支点。
比如，在乡村旅游热门大省浙江，常住人口不到60万人的湖州安吉县，187个村里有300多家咖啡馆；常住人口50多万人的丽水青田县，2023年已有400多家咖啡馆，同时发展起了咖啡豆生产线，带动就业11.2万多人。
中山“村咖”也正逐渐显现出富民增收的效应。据统计，崖口“村咖”每年营收可超1000万元。遍地开花的村咖，也带动了更多青年返乡创业就业。
谭锦鹍透露，“百千万工程”实施以来，崖口村的“村咖”已经从6家，发展至上百家(含集装箱和东堤商家)。“村咖”火热发展的态势之下，集装箱的租金也从最初的500-800元/间，涨到了3000-6000元/间，收益翻了十多倍，有效带动村集体增收。
2024年9月，崖口还推出自营咖啡豆品牌，为向云端等崖口“村咖”提供稳定的原料来源。“沿着稻田边，不少村民都打开家门做起了‘村咖’，崖口的咖啡文化逐渐起势。趁势推出崖口咖啡品牌，既有利于宣传咖啡文化，也保障了崖口‘村咖’的经营。”崖口村党委委员谭锦艳说。
谭锦艳透露，“崖口咖啡”品牌已逐渐打响名气，吸引了来自广深珠的游客争相购买。未来，崖口村计划联动孙中山故居周边商家，进一步打开崖口咖啡豆的市场。
社区咖啡人间烟火新场景
2024年9月，位于中山市石岐街道莲兴路城市花园宝丽阁的一个小车库中的CaffeinaCafe茵娜咖啡，迎来了12周年店庆。
占地仅28平方米的茵娜咖啡，是中山最早的一批精品咖啡馆之一，也是最早做咖啡豆烘焙的咖啡馆之一。在创始人梁景俊看来，社区店不仅经营成本偏低，而且贴近周围居民的日常生活。“等我们老了，也希望在家门口就能喝到咖啡。”
这是粱景俊的个人愿景，也是许多年轻人向往的休闲方式。有了广阔的市场，社区店，这个曾经被视作小型、有限的商业模式，与中山这座素有“慢生活”节奏的城市完美契合起来。相比一线城市活跃的大型咖啡品牌市场，在中山，一间间藏匿在市民家门口的社区店，成为中山咖啡“小而美”赛道的又一特征。
在柏苑路附近，集聚了一大批社区咖啡馆，其中，一间名叫“蒸鱼咖啡favoursCoffee”的小店格外引人注目。
“店是做咖啡的，不是做蒸鱼的。”蒸鱼咖啡主理人谭振宇在社交媒体上风趣地写道。
憧憬咖啡拉花是很多咖啡师步入咖啡行业的理由，对于谭振宇也不例外。但真正让他痴迷咖啡的契机，是开店一年后在上海参加的咖啡展。上海浓厚的咖啡文化，对咖啡品质的追求，以及咖啡师之间融洽的氛围，让他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2018年，谭振宇将店铺搬到了中山老城区柏苑路。10平方米的小店以简洁的木色为主，正好能容纳下几个好友相聚。一座铜钟，一排胡桃木黄铜按钮，一幅幅美式漫画，店里洋溢着复古风，店后5平方米的仓库则成为了他的咖啡豆烘焙坊。在谭振宇看来，中山的咖啡馆各具特色，个人风格化程度高，这与社区咖啡馆的定位密不可分。像蒸鱼咖啡这样融入到本地生活社区场景中，不仅为顾客冲煮美味咖啡，还积极提供情绪价值的咖啡馆，越来越成为“人间烟火气”的新样本。
而在中山最有“烟火气”的“香山新街市”，同样能够嗅到咖啡的香气。
在三溪市场入口处，一家名为FlatWhitecafe的咖啡外带店，经常受到市场档口摊主的青睐，甚至一些拉着推车前来买菜的爷爷奶奶也会时不时光顾，坐在门口凳子上享受咖啡时光。
“当初也看过附近的商铺，觉得三溪市场人流量充足，也适合消费者买了就走的场景。”FlatWhitecafe的创始人大贤解释。
2014年，大贤和三位合伙人希望能在工作之余，有个可以聊天吹水、休闲放松的地方，而咖啡馆正好能够满足这一需求，FlatWhitecafe应运而生。“只要不亏本，有个地方可以打个盹都挺好的。”
后来，大贤一行人将首店搬到老城区的岐海九曲文化城中。三年的不温不火，并且目睹了外带店的兴起，大贤一行人将开店模式转变为以外带店为主。为潜心做好咖啡，大贤一伙人先后辞掉了工作，系统学习咖啡。如今，FlatWhitecafe门店以社区外带小店为主，数量不断增加，已经延伸到佛山、深圳等城市。
投资火热中山咖啡市场潜力初显
中山这座“隐秘”的咖啡之城，正在成为各大现磨咖啡连锁品牌争抢阵地的重要城市。
21世纪经济研究院认为，星巴克的门店数量，是衡量一个地区商业与消费活跃程度的指标。2011年5月，星巴克在中山假日广场开设第一家门店。13年后，广东省第1000家星巴克在中山古镇利和广场正式开业，中山的星巴克门店数量来到31家。截至2024年10月15日，在珠三角九市中，中山的星巴克门店数量排名第5。
作为国内门店数量排前列的其他现磨咖啡连锁品牌，瑞幸咖啡、库迪咖啡在中山的在营门店数同样名列前茅。截至2024年10月15日，瑞幸咖啡在中山的在营门店数为65家，库迪咖啡的在营门店数为23家，分列中山现磨咖啡品牌门店数量第1、第4位。中山本土品牌HALOCAFE位列第2，星巴克则位列第3。
近年来，NOWWA挪瓦咖啡、MStand、MannerCoffee、Tims天好咖啡、沪咖、幸运咖等多个知名现磨咖啡连锁品牌纷纷在中山布局“首店”，storeby.jpg、路环咖啡、FELICITYORIGIN、21GESP等来自珠三角其他地区的新兴品牌同样将咖啡产品带到中山，为中山市民提供了更丰富的现磨咖啡消费选择。
独立咖啡店和连锁品牌，共同构成了中山日益蓬勃的咖啡市场。根据国内知名餐饮品牌数据库窄门餐眼数据，截至2024年10月，中山的咖啡门店总数为1605家，每万人门店数36.22家，位列广东省第4位，排名高于广州、深圳、东莞等地。
咖啡店的火速增长，让咖啡产业链上游企业也嗅到了中山的咖啡市场机遇。2021年，精品咖啡器具品牌MHW-3BOMBER在小榄成立了轰炸机咖啡设备制造(中山)有限公司，工厂占地面积达2万平方米。据悉，曾多次作为国内外大型咖啡赛事赞助商的MHW-3BOMBER，其产品远销全世界60多个国家和地区，广受好评。
当下，中国现磨咖啡市场热度不断攀升，新开门店数激增，但“闭店潮”也接踵而至。根据窄门餐眼数据，截至2024年10月15日，全国咖啡馆总数为191357家，近一年新开门店61576家，净增长却只有13850家，这意味着过去一年有近4.8万家咖啡店退出市场，占新开门店数的77.5%。
相比之下，中山近一年新开门店533家，净增长128家，净增长率为24.0%，略高于全国平均水平。能够维系住一定的门店净增长率，这与中山咖啡的性价比密不可分。
在小榄的狼人咖啡店，摆放着一台价值约30万元的咖啡机。而餐牌上一杯意式浓缩咖啡只需5元，一杯美式咖啡只需10元。
“至少让大家都喝得起咖啡。”狼人咖啡主理人张宇恩认为，相比其他城市，中山的咖啡性价比较高，这是中山咖啡的核心竞争力所在。据窄门餐眼不完全统计，全国客单价10—20元的咖啡产品占所有产品的22.0%，中山这一价格区间的咖啡占比则为30.58%。
■声音
“只有质量优先，才有良性循环”
随着各大连锁咖啡品牌大打“价格战”，不断扩张商业版图，抢占咖啡消费市场，低价喝现磨咖啡的活动层出不穷，喝现磨咖啡逐渐成为一项更加亲民的饮品消费习惯，人手一杯咖啡变得随处可见。
面对来势汹汹的连锁现磨咖啡品牌，中山本土咖啡店如何应对？
AZZO就手咖啡品牌市场部总监余耀豪认为，国内咖啡市场还有较大的发展空间，当前并不足以支撑过多独立咖啡店的生存，某些连锁现磨咖啡品牌的“九块九”营销方式无法支撑咖啡行业的良好发展基础，而且容易使咖啡市场的潜在投资者错判。“我们绝对不走价格优先，一定是质量优先。因为只有质量优先，才会带来持续发展的良性循环。”余耀豪说。
“做个有心人。我们不怕变化，国内咖啡市场只要越来越好，对我们都是有好处的。”AZZO就手咖啡品牌主理人、联合创始人林德淳表示，自己早已做好准备迎接挑战，并且将继续前往上海、深圳等地学习咖啡行业发展。
而从咖啡文化推广的角度来看，不少咖啡主理人对此则报以积极态度。
“我非常乐意看到各大现磨咖啡品牌来到中山，他们做得越好我越开心。”蒸鱼咖啡主理人谭振宇表示，连锁现磨咖啡品牌由于价格低、门店多、品牌效应明显，因此在咖啡文化推广层面发挥着巨大的作用，可以显著提高咖啡行业可见度。
浅瑰咖啡主理人汤颖梅认为，连锁店咖啡与独立精品咖啡店分属不同赛道，大多连锁咖啡主打价格，独立精品咖啡馆更重视品质，两者消费群体不同难以存在直接竞争关系。但由于咖啡市场的下沉，连锁咖啡店正在成为不少人接触现磨咖啡的第一站，其消费者在对咖啡产生兴趣后，有可能转化为独立精品咖啡店的消费者。
此外，不少本土咖啡品牌主理人意识到，近年来消费者对价格的敏感程度有所提高。因此，根据熟客生意的特性，给予会员顾客更优惠的价格，未来会尽可能降低精品咖啡的消费门槛，吸引越来越多的人接触精品咖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