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 于蒙蒙 吴科任
中国证券报记者调查发现，华塑控股从事大宗贸易业务的子公司上海渠乐存在大量疑点。无论是公司本身还是部分上游供应商及下游客户，均与上海阜兴实业集团有限公司（简称“阜兴集团”）存有一定交集。更直接的证据指向华塑控股幕后实控人或另有其人。公司实控人李雪峰夫妇早前收购上市公司所使用资金被指来自“阜兴系”实控人朱一栋。
接近朱一栋的人士张华（化名）告诉中国证券报记者，收购资金中的6亿元借款实际上来自朱一栋。朱将募集资金绕道通过沈铁娟汇给李雪峰，达到应付审计的目的。此外，中国证券报记者从两个独立信源获悉，华塑控股总经理吴奕中与朱一栋系亲戚关系。
耐人寻味的是，李雪峰夫妇控制的浦江域耀（华塑控股前实控方）资产于2018年6月29日被冻结，其时点与“阜兴系”案发存在巧合。中国证券报记者就相关疑问向华塑控股发去采访函，但截至发稿前尚未获得回应。
资金来源存疑
中国证券报记者此前调查发现，华塑控股的控股股东股权遭冻结与阜兴集团案发有关。深交所就此向华塑控股发出关注函，要求公司对相关问题进行核查，包括公司实控人李雪峰夫妇与沈铁娟是否存在关联关系，以及华塑控股控股股东浦江域耀收购西藏麦田的最终资金来源等问题。
李雪峰回复称，其同夫人张子若与沈铁娟之间不存在关联关系。浦江域耀收购西藏麦田100%股权需支付11亿元，所支付资金来源于浦江域耀自有资金不少于5亿元，其余资金通过向股东个人借款取得。华塑控股2017年3月29日披露的《详式权益变动报告书》显示，浦江域耀自筹资金6亿元用于支付其余收购款项，自筹资金6亿元全部来源于其向股东李雪峰的借款。而李雪峰的该笔资金来源于沈铁娟。
中国证券报记者调查发现，李雪峰所拆借的6亿元被指并非来自沈铁娟，而是朱一栋。
张华告诉中国证券报记者，6亿元资金通过朱一栋募集，绕道进入李雪峰名下。“朱一栋将募来的钱通过其他人转账，其他人的卡在朱一栋身上，他搞了几百张银行卡。他向沈铁娟借用网银，转到李雪峰账上。”张华称，沈铁娟将网银借给朱一栋，是因为沈的丈夫赵卓权是阜兴集团高管。
潜伏入场
对于朱一栋控制华塑控股的说法，中国证券报记者从阜兴集团前高管李欣（化名）那里获得证实。他表示，2016年7月-8月，阜兴集团和华塑控股的实控人以及高管就频繁接触。2016年11月1日，“成都麦田投资有限公司”更名为“西藏麦田创业投资有限公司”前，双方就达成了股权转让协议。“变更注册信息就是阜兴集团在弄。”
李欣称，为了避免华塑控股2016年被ST，“阜兴集团2016年12月一直在折腾。置入资产最后没法搞定，朱一栋只好捐钱。”公告显示，2016年最后一天，西藏麦田无偿向华塑控股捐赠了5000万元。
中国证券报记者注意到，这笔捐赠资金记在“资本公积”科目下，而非“营业外收入”。财报显示，2016年底，华塑控股归属于母公司股东权益合计为3618.79万元。若剔除捐赠的5000万元，华塑控股2016年归属于母公司股东权益将由正转负。根据相关规定，上市公司“最近一个会计年度经审计的期末净资产为负值”，交易所有权对其股票交易实行退市风险警示。
天眼查显示，西藏麦田的股东结构于2017年3月20日发生变更，浦江域耀取代原来的五位股东入主华塑控股。浦江域耀大股东李雪峰成为华塑控股实控人。公告显示，前述股权转让价格约11亿元。李欣向中国证券报记者透露，阜兴集团还额外多给了5亿-6亿元。“买华塑这个壳亏了不少钱。”
据李欣介绍，最终募集进来的资金走谁的账，其实是一个随机的事情。通常先走到朱一栋堂妹朱金玲账上，在那儿归集，然后再转到他需要用的地方。“可能他自己再拍脑袋决定，这个派谁去，那个派谁去，定一下通道走账。朱一栋投资项目基本以拍脑袋为主，运气好时体现魄力，运气不好或者大环境变化，就会像现在这样结果。”
安插亲信掌控前台
李雪峰履历与阜兴集团或存有交集，且其入主华塑控股后，聘任的公司总经理吴奕中疑为朱一栋亲属。此外，华塑控股与一家有“阜兴系”色彩的公司发生资金往来。
据华塑控股披露，李雪峰与张子若系夫妇关系，李雪峰从事国内影视投资制作，在娱乐营销领域工作多年。张子若一直从事国内贸易物流相关工作，两人积累了一定财富。
根据公告，李雪峰于2012年4月至今，分别在盛世国际影视文化传媒（北京）有限公司（简称“盛世国际”）、上海盛世星晨文化传媒有限公司（简称“盛世星晨”）、北京极兴文化传媒有限公司（简称“极兴文化”）、常州中庚实业有限公司、浦江域耀等公司担任职务。
中国证券报记者检索国家企业信息公示系统，并未发现盛世国际的注册信息。但祥禾盛世国际影视文化传媒（北京）有限公司（简称“祥禾盛世”）的股东分别为朱成伟（34%）、刘翔（33%）、李雪峰（33%）。值得注意的是，朱成伟在多家阜兴集团旗下公司任职。阜兴集团员工向中国证券报记者提供的一份公司失联人员文件显示，朱成伟系朱一栋堂弟，集团资金负责人。
李欣透露，李雪峰是朱一栋这边安排过去的。虽然李雪峰不在阜兴集团担任任何职位，但李雪峰有一家专门做文化展出、广告的公司，就是为阜兴集团服务的。
中国证券报记者注意到，祥禾盛世注册地址显示为北京市西城区北纬路9号2010I。记者实地走访发现，该地址实际上是西城区天桥街道办事处。另外，公司官网披露的地址为朝阳区望京阜通大街6号院方恒国际B座805室，但该地址实际上为泰山汇。大楼物业人员亦未听闻过祥禾盛世。极兴文化年审报告披露的地址为北京市海淀区西直门外高粱桥斜街13号院38号楼2门302。记者发现该地址实际为钢铁研究院附属居民楼。附近居民称未有公司在此办公。
跟随李雪峰夫妇进入华塑控股的还有吴奕中。2017年4月，吴奕中被推选为华塑控股董事，后续被聘任总经理。公开资料显示，吴奕中1975年出生，大专学历。从1994年起，其分别在工商银行上海分行南京东路分理处任会计；工商银行事后监督中心任监督员；工商银行陆家嘴支行任理财经理。吴奕中与李雪峰履历中并未有交集，且过往没有在上市公司的任职经历。
华塑控股为何选择一位银行职员担任上市公司高管？中国证券报记者从两个独立信源获悉，吴奕中与朱一栋系亲戚关系。
冻结时点耐人寻味
值得注意的是，李雪峰夫妇控制的浦江域耀资产于2018年6月29日被冻结，被冻结资产为浦江域耀股权和其他投资权益，被冻结股权金额为5.5亿元。华塑控股早前称，对于具体冻结原因尚未得知，无法确认该冻结事项是否与阜兴集团近期经营情况有关。浦江域耀正在和相关机构进行沟通，目前还没有得到明确回复；浦江域耀主要资产为持有西藏麦田的100%股权（目前西藏麦田的100%股权已划拨至湖北新宏桥投资有限公司），西藏麦田的主要资产为持有华塑控股的24.13%股权。
中国证券报记者调查发现，浦江域耀资产被冻结时点与阜兴集团事发存在巧合。阜兴集团旗下西尚投资自2017年10月起已发行七期浦江新兴产业私募基金。其中，前四期累积募集资金8.76亿元。推介资料显示，该基金与浦江县国资旗下的浦江经开公司合作，拟投向浦江仙华小镇、民俗集中改造及分布式光伏发电。但直到2018年6月27日，投资者赶赴浦江发现，所谓的产业项目并未落地。浦江经开公司亦被蒙在鼓里，其在获悉后向公安机关进行报案。
此外，华塑控股与通曼投资的合作引起中国证券报记者注意。华塑控股2018年7月24日公告称，2016年11月24日，西藏麦田将持有的华塑控股1.9亿股份质押给东吴证券融资10亿元。2016年12月1日，西藏麦田与上海通曼投资有限公司（简称“上海通曼”）签署《委托投资管理协议》，将前述融资的10亿元资金委托通曼投资进行管理。
通曼投资的一位股东系朱一栋的司机。天眼查显示，通曼投资成立于2016年1月，注册资本1000万元。公司所公布的电子邮箱后缀、座机号码与阜兴集团的信息一致。股东为倪会有和常进文，两人共同出现在5家公司。中国证券报记者调查了解到，倪会有在朱一栋父亲朱冠成作为法人代表的江苏卓群纳米稀土股份有限公司中担任监事职位，而常进文或为朱一栋的司机。
根据投资者提供的资料，常进文称自己是驾驶员，仅是挂名的法人。中国证券报记者就此联系常进文，对方首先承认自己是常进文，但当提及自身职务时，对方立即挂断电话，就上述问题发去短信亦未收到回应。
此外，通曼投资的注册及通信地址均为上海市闵行区苏召路1628号1幢B166室。据周边住户介绍，1628号原为奇士科技产业园，曾是一个服装市场，没听说这里还有投资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