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技日报记者 高博
五根指头像山药，指甲像硬币。又宽又厚的手，没一处嫩皮，关节上有老趼。
手的主人，有一张风吹日晒的方脸，一双热忱顽强的眼睛，一副嘹亮的嗓音。
图片由桑凤凤拍摄
77岁的谢福鑫，是中国最老一批科技特派员。36年来，闽北山区从无到有地年夜面积莳植葡萄，上万农户靠葡萄脱贫，他立下头功。但谢福鑫没想着升官发家，他说：“能为农人做点事，我就很欢愉。”
他的德律风就是本地果农的“110”
福建建阳的乡下，常见连片的白色塑料棚，那是给葡萄遮雨的拱棚。科技日报记者同谢福鑫走在村里，常听人号召：“谢教员，进家里喝点茶吧？”
年夜家都熟悉谢福鑫。由于他每一年最少100多天进村指点，福建南平地域10个县区，谢福鑫早就跑遍。离家几十千米的处所，谢福鑫骑车往；再远一点就座村落班车。
谢福鑫有三件宝：单车、干粮、东西包。他常说：“单车好，田间巷子随意跑；干粮好，吃饭应酬免却了；背着东西包，随时随地做指点。”
东西包是个玄色旧挎包，很沉。里面除要发给农人的手艺资料、果树铰剪和干粮，还有毛巾牙刷，便利在农户家留宿。钥匙和公交卡用布绳拴在包里。
图片由桑凤凤拍摄
谢福鑫还带一根防水记号笔。下乡手艺指点时，如碰到莳植户地里没人，他就在塑料薄膜条上写几句话，如“雨水太多叶子发黄，注重排水”“尿素用多了，快浇水压肥”“有黑痘病了，赶快打药”等，还附上本身的德律风号码，系在果树枝条上。
“讲堂在田头，讲稿在枝头”，谢福鑫写的工具，农人一看就懂。他还发现了一些土法子——葡萄叶子一淋雨轻易生病，福建雨多，他教农人用本地的毛竹片和塑料膜建造简略单纯避雨棚，解决了年夜困难。
“有良多商家推行苗木，但种葡萄很复杂，光有良种没有手艺指点，农人种欠好，”一名葡萄莳植户说，“好比霜霉病喷药，只喷叶面不喷叶背，就白花钱。谢教员从头至尾，手把手教，让农人学会本身处置根基病害。”
谢福鑫的德律风是本地果农的“110”。他跟农人讲：“有题目赶快打德律风。”他的门徒、本地葡萄莳植妙手朱坤华说：“谢教员吃饭，常有德律风打来。他放下饭碗一讲就半个小时，非要讲到对方完全听懂为止。”
谢福鑫家里，堆着一摞摞字纸。他不消电脑也不会打字，而是手写出来，再复印上千份发给需要的农户。随意打开一张，是本地各月采收上市的生果表：“1—4月，草莓；5—6月，枇杷、桑葚；7—8月，葡萄；9—12月，柑橘……”
另外一张写着果树的栽培要诀，如“葡萄采果后三个一：下一次肥、浇一次水、喷一次药……”笔迹遒劲又工整。一张张A4纸，没有空话，满是给农人看的干货。谢福鑫走到哪里，免费发到哪里。
种葡萄摔断了腿
谢福鑫1943年生在佃农家。年夜姐当童养媳，年夜哥下南洋做童工，二姐三姐都饿死了。“父亲处处卖苦力，仍是养不活一家几口。”谢福鑫说，“直到解放后，我们家分到了田，才吃上米饭，我才能念书，所以我感恩共产党。”
从南平农校结业后，谢福鑫分派在良种场当手艺员，也给农业黉舍代课。“文革”起头，没人上课干活，闲不住的谢福鑫把黉舍的几亩讲授实验田都种了，收几千斤谷子都交给黉舍，作学生的补助粮。
1977年，谢福鑫偶尔得知，本地的教堂有一株挂果的绿葡萄。葡萄是干旱地域的植物；福建当地的野葡萄又小又酸。很多人想将北方的年夜粒葡萄引种到福建，都掉败了。谢福鑫很是感乐趣，往引了一株苗，结出了年夜家都没见过的葡萄。
一晃到了1982年，福建省和日本长崎县缔结友爱关系。福建省带领得知，类似天气的长崎县种着一种叫巨峰的葡萄，决议派人进修引种。“巨峰葡萄是日本育种家几十年的血汗结晶，”谢福鑫说，“分歧于我国遍及莳植的欧亚种，巨峰是欧亚种和美洲种杂交，更耐湿润。”
有莳植葡萄经验的谢福鑫被遴派赴日进修；一年后他带着种苗回到建阳县；再用一年，巨峰葡萄在福建初次成果。
但推行其实不轻易。“祖祖辈辈种水稻，从没传闻种葡萄的。洋葡萄难服侍，能种好吗？”农人嘀咕。
“农人不爱听年夜事理，要目睹为实。我得本身先种好。”谢福鑫腾出本身房前屋后所有的处所种葡萄。他舍不得抛弃引进的任何一个品种。杂物间的屋顶也被堆土种了葡萄。
一次，谢福鑫爬上屋顶给葡萄打药。药液向上一喷，洒进他的眼睛里。谢福鑫本能地一退，脚踩空，跌了下往。“没怎样感受痛，就是半天爬不起来，腿不听使唤了。”过一会儿邻人途经，才送他往了病院。本来是年夜腿骨摔断了。
后来，谢福鑫决议在住处造一块实验田。这是片河滩地。谢福鑫趁着水位低“精卫填海”。他把石头一块块垒成堤坝，再填土。白日没空，他夜里加班干。屋子没建好，他的“鉴湖葡萄品种园”却是先填好了。
最像农人的干部
谢福鑫得了一个绰号——“真实的布尔什维克”。
1999年2月，福建南平市经由过程当局遴派、双向选择、启动科技特派员驻村办事试点，首批225名科技职员下派进驻215个村。此举为全国科技特派员轨制开了先河。首批科特派就包罗谢福鑫，他也是春秋最年夜的一名。
这给了谢福鑫年夜显身手的舞台。他联系南平市的农业办事部分、单元，成立了科特派葡萄财产办事组，为果农供给全流程帮扶。不久后，他被年夜家推举为本地葡萄合作社的带头人。
20年来，科特派组织在谢福鑫等人的领头下，将各年夜品种、食用酒用、早熟晚熟的葡萄都引进闽北，并多种路子开辟操纵葡萄园。莳植户说：“一亩葡萄即是十亩田，在家种葡萄也能赚年夜钱，感激科特派这个好机制。”
谢福鑫看到返乡农人工愈来愈多，贰心里很欢快，编了个顺口溜常常念道：“人在家门口，每天有活干，月月有收进，赚钱又顾家，家和万事兴，村落就振兴。”
2003年，谢福鑫到龄退休。组织问他有甚么要求，他说：“我想继续做义务的科特派。”因而他退而不休，工作涓滴没变。现在，闽北地域已莳植近7万亩葡萄，产值6亿多元。
本年10月，北京召开科技特派员二十周年数念年夜会，谢福鑫作为福建省优异科技特派员代表遭到表扬。
谢福鑫笑着说：“他人唱歌舞蹈打牌饮酒垂钓遛狗，我一样也不会。我没有快乐喜爱，就是爱‘玩泥巴’。”他是有编制的农业干部，但他说本身一坐办公室就头晕，下地心里才利落索性。
谢福鑫在田里戴凉帽，穿迷彩服，踩一双橡胶雨靴。泛泛出门，他脚蹬旧凉鞋，西裤上沾着土，毛衣掩不住衬衣下摆，怎样看都像个老农人。
有一次，谢福鑫往外埠开会。走到接待所，房满了。谢福鑫说本身可以住楼梯间。门房端详谢福鑫一身打扮，看他包里一沓沓打印纸的材料，同情地说：“你们上访农人可真不轻易啊。”
说起这事，谢福鑫很满意：“我就是个老农人啊。”
在“填海”出来的实验田里，谢福鑫莳植了160多个葡萄品种，藤蔓上拴的木牌写着品种：京亚、夏黑、巨玫瑰、紫珍喷鼻、佳丽指……园子里种着各色花草，种了柑桔、柠檬、草莓、枇杷、桑椹、百喷鼻果等生果，和山里移栽来的野果树；阴凉处还有食用菌。谢福鑫说他是“种给农人看，请农人来品味，让农人随着干”。
这几年，谢福鑫持续动了四次尿结石手术，不克不及像曩昔一样骑车下乡。但他闲不住，起早贪黑在品种园干活。“能给农人做点事，我就很欢愉。”他说，“我此刻每天都当最后一天过，若是要倒下，我但愿倒在葡萄园。”